一个隐修苦修会
提到特拉普派(Trappist),作为啤酒爱好者的你肯定不会感到陌生,出自特拉普派修士之手的修道院啤酒(Tappist® beer)绝对是高品质啤酒的代表。数百年酿造工艺传承让他们的作品在广大酒友心目中拥有十分严肃而神圣的地位。
特拉普派属于罗马天主教隐修会——熙笃会的严格遵守派,也称严规熙笃会(The Order of Cistercians of the Strict Observance, O.C.S.O.)。修士(Trappist)和修女(Trappistine)在他们的修院中过着简单而充实的苦修生活,他们的生活以祈祷和劳作(ora et labora)为核心。他们严格遵循圣本笃(St. Benedict,480-547)的规则,静默寡言,虔诚地与上帝对话,满足精神上的慰藉;辛勤劳作,负责任地生产各类产品,满足最低物质需求(养活自己,修院运转和慈善事业)。
因为虔诚苦修,所以即使对修院生活知之不多的人,甚至是对天主教有成见的人,提到特拉普派,多少都会肃然起敬。因为诚信负责,特拉普派的产品则是自带可溯源、高品质等属性,备受人们的追捧。1997年,为保护Trappist一词不被商业化滥用,国际特拉普派联盟(The International Trappist Association, ITA)成立,并推出了近乎苛刻的正宗特拉普产品认证(Authentic Trappist Product, ATP)。
正在劳作的修道士
截至目前,联盟中共有20所特拉普修道院成员,他们的产品涵盖食品(啤酒、奶酪等)、日用品(洗护、清洁用品等)和宗教用品等多种品类。以最受欢迎的啤酒为例,联盟中14所修道院生产啤酒,其中11家的啤酒完成ATP认证,有资格使用专属六角标识。
但是我们今天的内容主题不是啤酒,而是特拉普派这个不传教、鲜为人知的宗教分支在中国本土生根、发展和迁徙的故事。你没看错,他们的确在中国存在,那他们现在在哪里?他们会酿啤酒吗?
一个想法,一笔资金
1870年,时任天主教浙江代牧区主教德莱普来斯(Louis-Gabriel Delaplace,1820-1884)回到罗马接受调任北京教区主教的任命,并计划为他即将管辖的新教区建立一所修道院,却苦于没有经费。在他离开罗马之前,偶然地遇到一位富有的女公爵索菲亚,正准备舍弃一切进入布鲁塞尔附近的修院当修女。共同的宗教热忱使两人一拍即合,索菲亚捐出6万法郎,作为这个中国修道院的筹建基金,筹建的修院是索菲亚入修的加尔莫罗会修道院的姐妹院。不幸的是,准备前往中国的加尔莫罗会带队修女却在临行前重病不治,于是计划取消,而这笔捐款最终转交到一个同为苦修会的法国特拉普修道院代为保管,择机重启计划。
一个接盘侠
七泉圣母院(Abbaye Notre-Dame De Sept-Fons)就是代管这笔捐款的特拉普修道院,它位于法国中部原波旁省(Bourbonnais)穆兰(Moulins)教区迪奥乌镇(Diou),名字源自修院里的七孔喷泉,目前大约有90名修士。
修院始建于1132年,作为一个熙笃会修院,修士们生活非常清贫,所以社团规模一直非常小。1661年修院完成特拉普派改革,在此之前,修士人数从未超过15人,改革让修院迎来了发展最辉煌的时期之一,人数增加,修院扩建,并在此后的一个多世纪里一直保持繁荣。1789年法国大革命爆发,三年后,革命冲击到七泉圣母院,修士被驱逐,修院被彻底废弃。1845年,另外一个特拉普派宗教社团被迫离开原有的修道院,需另谋场地,他们的院长最后买下了七泉圣母院的遗址,并在此基础上重建教堂和修院。从此修院的平静生活得以恢复,直到现在。
除了宗教事务,修士们最重要的就是劳作,他们耕种谷物(小麦、大麦、玉米等),种植菜园和果树(梨、苹果、樱桃),饲养奶牛和蜜蜂。现在他们的产品包含食品补充剂(小麦胚芽)、果酱、蜂蜜、奶酪、饼干等等。
大家肯定会问,他们既然种植大麦和小麦,难道不酿啤酒吗?很遗憾,他们现在不酿啤酒,但是他们曾经有过短暂的酿造历史。1890年,修院院长塞巴斯蒂安·怀亚特(Sebastien Wyart,1839-1904)决定开啤酒厂来扩充修道院的收入。
他们的啤酒屡获大奖——1891年法国巴黎啤酒厂展会金牌、1892年布鲁塞尔科学与工艺学院金奖,1892年布鲁塞尔国际竞赛大荣誉证书。
但是尽管啤酒品质优秀,在一个红酒更受欢迎的地区生产销售啤酒确实是个大胆的赌博,事实证明这确实是一次失败的投资。1904年修院酒厂无法保持财务平衡,最终被七泉啤酒厂收购,产品命名七泉啤酒(Bière de Sept-Fons)并继续生产,直到1935年停产。
七泉的修士们一直努力保持着祈祷、学习和劳作之间的平衡。他们生活恬静自然,与世无争,但在他们之中,却有那么一个人,一心想干番大事。
一个天降猛男
七泉圣母院代管捐款,而恰在此时,中国太行山区有一个杨姓家族,向教会捐出了一大块土地,足足有15万亩,但那不是什么沃土良田,而是深山沟里的乱石滩。但不管怎么说,现在有钱有地,搁置的计划又可以重新启动,现在唯一缺的就是人。
修院中一名普通修士埃菲姆·索诺(Ephrem Seignol,1837-1893)在得知院长正要启动在中国建立新修道院的计划后,主动请缨,于1883年3月4日,从马赛登船前往中国。同年6月16日,索诺修士终于抵达了目的地——杨家坪,而随行相伴建院的只有另一名欧洲修士。两个人在这片荒野上安顿下来,开始建院的前期准备工作,半年后,另外三个来自法国的修士到达。1883年,这五个人开启了建立中国第一个,全世界第三十四个特拉普派修道院的工作,他们称它为“神慰”。
索诺成为修道院的第一任院长,1887年索诺院长退休,本可以回到法国的他却仍坚持留下,直到建院十周年(1893年8月12日)默默离世。索诺是第一个踏上杨家坪的修士,也是第一个躺进杨家坪修道院墓地里的修士。
“神慰”的发展,“神乐”的建立
杨家坪圣母神慰院(Abbaye Notre-Dame de la Consolation)1883年筹建,5个人,一片荒地。十年后,72人(大多数为中国修士),荒地上建起了一圈中国北方民居式样的大四合院,院旁还开垦出一片丰产的菜园。中国第一个特拉普派修道院已经初具规模。进入20世纪以后,他们对修院进行了扩建,在原有四合院的北面接了一个内院,而且建起了一个法国式教堂,修士们拥有了他们精神的聚合地。除此之外,他们栽种了杏林,建起了砖窑,修建了牛羊圈,一年四季肉奶果蔬不断。当年的乱石滩变成了修士们自己的乐土。
“杨家坪修院隐居深山,与世隔绝,只和教会还保持一点遥远的联系。依据修院的自治原则,他们营造着自己俭朴自然并且基本封闭的生活。”
——林达《寻访杨家坪》
1900年夏天,打着“扶清灭洋”大旗的义和团运动席卷全国,矛头直指洋人洋教,神慰院一度被大批义和团民包围,形成对峙的局面。但好在对峙没有激化成冲突,而随着运动被清政府迅速镇压,神慰院幸运地逃过一劫。
此后,神慰院经历了将近40年的和平与安宁,然而这期间的中国并不是安静的乐土,这里经历了满清王朝的终结,以及随后连年的军阀混战,但是这些都没有波及隐居在太行深山里的神慰院。在这期间,神慰院和世界其他特拉普兄弟修院互派人员访问,那时他们才知道,神慰院已经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大的特拉普派修道院,当时他们有120名修士,基本上都是中国人。
1926年,他们按照传统,在200多公里外的河北省定县河滩建立了“子修院”,他们称它为“神乐”,正定圣母神乐院(Abbaye Notre-Dame de la Joie)后来也发展到60多人,这是他们的黄金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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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啤博士成员。
【6】绝命酒徒的制糖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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